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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祭祀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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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祭祀刺殺

卿許晏提起畫筆,往小碟裏點了些許朱砂,隨後左手攔住右手的衣袖,傾身撚著畫筆在宣紙上逶迤拖筆。

頃刻間,楓葉滿空山的蕭瑟秋意便躍然紙上。

“今日中秋,虧你們兩個成婚之人了還能打起來。”

身後坐在榻上的陸須衡“啪”的一聲把茶盞摔在案上,瓷器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潑出一點茶水。

跪在地上兩人中陸玉談被這動靜嚇得抖了一下,而陸玉裁倒是無所畏懼,只是討好地笑道:“阿耶您別動氣,此舉有失君子之行啊。”

“我能養出你這逆子就已經算不上君子了。”

陸須衡冷哼一聲,身旁的管家恭敬地端上一碗藥湯。

“相爺,該喝藥了。”

陸須衡沈下氣來,恢覆原來那副平靜嚴肅的模樣,一面接過藥碗,一面微微側首問道:

“瞻兒和小舟現在在做什麽?”

“回相爺,二郎與四娘在園子裏同二位郎夫人談論詩詞呢。”

陸須衡眉間微蹙,不再說什麽,而是飲下藥湯,又示意管家撤掉茶盞和藥碗。

待管家退下後,他面色平靜,頭也不回地詢問身後作畫的卿許晏。

“晏娘你如何看待此事?”

陸玉談聽罷下意識悄悄擡頭,越過端坐在面前的陸須衡,看見卿許晏清瘦挺拔的身姿不曾一動

此時畫紙上的山水景色大體已經完成,卿許晏聽罷畫筆一頓,筆尖滴下一點墨水。

她不慌不忙,在方才的失筆之處添了幾筆,但見一古稀野叟箬笠蓑衣,穩坐孤舟,獨釣一江秋水。

“我方才在長廊上看過全過程,的確是談兒先對弟妻出言不遜,也是他先動手的。”

陸玉裁眉間微挑。

阿娘雖自幼疼愛陸玉談這個白眼狼混賬廝,但犯錯時該罰的也會罰,但他不似陸玉瞻和陸詢舟那般輕松,即使他無錯也要因“兄弟和睦”去陪陸玉談抄幾章《弟子規》。

“但念在今日是中秋佳節,莫要傷了和氣。我覺得談兒可以向裁兒同粉卿道個歉,但這事莫要讓她知道,以免傷了她的心,然後談兒自覺去領罰把家規抄個十遍。”

陸須衡摸摸美髯,笑道:“我也覺得尚可。”

畫已成,卿許晏在右上角落款,蓋上私印。

只是還缺點詩句。

她望著這畫中千裏江山的無盡寒色,心念一動。

提筆用行書提下題詞: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一]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身後,陸玉裁與陸玉談皮笑肉不笑地握手言和後便告退了。

四下寂靜,陸須衡背手踱步到她身旁。

“陸須衡,值得嗎?”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談兒做的那些事是居何心思。

表面上對兄妹四人一視同仁,實際上明裏暗裏總是冷落他,讓下人在陸玉談能聽見的地方故意說讒言,讓他疏遠我們、厭惡我們。

當年你以“玩物喪志”為由掐死了他養的小鳥。你說,他是多麽的想獲得你的認可,可你永遠只會笑著把溫柔給自己名義上的三個孩子。

可在我眼裏,談兒曾是那麽好的一個孩子,不,他現在也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可惜犯了嚴重的過錯,但是在受到應有的懲罰之後,人們不斷的苛責還是讓他一再深陷沼澤之中。

“卿許晏。”

陸須衡冷笑著握住卿許晏的手腕,拇指輕輕磨砂著那裏脆弱的靜脈。

“他不過是個賤妾的兒子。”

卿許晏掙脫他的手,苦笑道:

“她是你姐姐,你的親姐姐。”

陸須衡噙著如同標本的假笑,低聲道:

“卿許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臟心思,你喜歡那個賤妾對吧?長公主殿下的眼睛的確很像她,勉強算個替身。”

“靠近她,讓她愛上你,又利用她去覆仇,事了推開她尋了個我這等的瘋子。”

“她把心小心翼翼地捧給你,你卻淩遲了那顆心。卿許晏,你裝什麽清高?你和我一樣,都是個不折不扣的敗類。”

兩人爭執間碰倒了小碟中的朱砂,碟子倒在題詞旁,如血色的朱砂緩緩流出。

卿許晏的心,又開始痛了起來。

.

殘陽如血,支離破碎的雲霞被黃昏映襯著。

李安衾沐浴過後換上一身明黃色的祭祀宮袍,此刻她與李吟霽等幾個皇室小輩站在祭臺邊上一處。

祭臺下熙熙攘攘,李安衾望著來來往往忙碌的宮人們,神色淡然自若。

“皇姐~”

“李吟霽。”李安衾閉上眼,淡淡道,“祭祀需嚴肅。”

“咳咳咳。”李吟霽一本正經地咳了幾下,隨後甜蜜蜜地問道,“我來代皇嫂問一下,你和陸詢舟最近近況如何?”

李安衾睜開眼斜了她一眼,接著語氣玩味道:“你最近和許詹事[二]走得挺近。”

李吟霽臉色一紅,羞赧道:“哎呀,皇姐,不還是你牽線搭橋嗎?人家只是想關註一下我家正主的進度如何了。”

聽不懂李吟霽嘴裏說的是什麽,但李安衾知道不是什麽正經的東西就對了。

“你——”李安衾沈吟良久,問道,“你和皇嫂沒有在外人面前提過此事吧?”

“目前只有我和皇嫂知曉此事的,而且我們對於你們是十分讚同的。”李吟霽挽住她的手,“您透露一點點也行。”

李安衾無奈地搖搖頭,只好湊到李吟霽耳邊用比方才低聲交談時更低的音量道:

“就、就親了一下。”

向來清冷的皇姐居然難得地結巴,還有什麽叫做“就親了一下”,這話說得肯定就不止一下。

“親哪?”

“你說呢?”

李安衾莞爾。

另一邊的祭臺下。

“李都護、李都護?”

身旁意欲阿諛奉承的大臣喚了李瓊枝幾聲。

“何公,晚輩乏了。”李瓊枝不曾回頭去看那大臣,此刻她目光流連於祭臺邊上的人群。

李安衾和李吟霽此時站在一處有說有笑地說著什麽,她看見印象裏不茍言笑的女子居然漾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

夕陽的餘暉灑在她清艷的臉龐上,襯著那笑容愈發的美。

那大臣訕訕道:

“那在下先告退了,至於剛才那件事——”

“晚輩自會考慮。”

李瓊枝不耐煩地點點頭。

待那人離去,李瓊枝看見她們一旁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俊秀的男子,意圖與她們搭訕,而那男子的目光不曾離開李安衾。

“那是國舅家的二郎,江鳴川。”

李孜慢條斯理地走到她的身旁。

“阿姐,你在看他嗎?”

李瓊枝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默默收回目光,向來古井無波的眼中難得有了幾絲波瀾。

“是啊。”她冷笑了幾下,“我在想,這等文弱書生到了軍營能活到第幾天,你說呢,燕世子——”

她故意把“燕世子”三個字咬緊了一些

李孜向來看不慣他這個養女姐姐,偏生父王又十分重視疼愛她,還為她上奏請封“世女”。無奈,他也只好在母妃的叮囑下與這個姐姐虛偽與蛇。

卻說他聽罷李瓊枝的話,神色難堪了些許,本來是想挖苦她的未曾想反被下了個馬威。

他也只好忍氣吞聲,語氣不悅道:“不過阿姐就算想把他送到軍營也無可奈何了,畢竟人家可是皇伯和皇嬸欽定給安衾姐姐的最佳駙馬人選。”

李瓊枝眉間一挑,語氣淡然道:“既是人選,就說明還不完全是。”

“還有。”

李瓊枝轉頭對上李孜的眼睛。

“於禮,你該叫大殿下皇姐,而非——”

“安衾姐姐。”

.

夜幕降臨,一輪明月高懸於暗紫色的遼闊蒼穹之上,明河在天,星漢燦爛,為萬物籠上一層薄薄的清輝。

眾參祭者正坐於席上,執事、讚禮就位。

一片萬籟俱寂中,忽然響起讚禮蒼老虔誠的唱聲。

“祭月——”

月,陰者也。

所以中秋祭月的習俗中也多是女子擔任主祭。這時但見皇後娘娘儀態端莊、神色虔誠地登上祭臺,跪在奠席上,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之下。

之後便是三上香、三祭酒的環節,執事恭敬地遞上讚美月亮的祝文。

站在一旁的帶著面具的執事雙手捧著祝文,慢步走向席上的皇後。

突然,就在這萬眾矚目之際——

“嗖”。

一支狼牙利箭破空飛出,以驚風之勢精準命中執事的心臟。

執事頓時睜大了眼睛,面目猙獰地無力跪倒在皇後面前。

汩汩鮮血從她心口湧出,祝文掉在血泊之中,而祝文末尾的“盛世清晏,家國長安”的八個字率先被鮮血染紅至模糊。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有刺客!”

隨後在場的人們皆驚慌如鳥獸之散。

金吾衛兵分兩路,一路上前去維持秩序,一路則去保護在場的王孫貴族們,而暗衛營的暗衛們則是立馬紛紛現身,一面幫助金吾衛的工作,一面時刻註意著四下的動靜。

然而,數名帶神狐面具的黑衣人自空中禦風而下,暗衛們見狀將其團團圍住。

但面對暗衛們的輪番圍攻,他們身為人少的一方非但沒有占下風,反而還愈發慢條斯理。

其中一部分沖出暗衛的重圍朝逃跑的皇族與大臣們跑去,金吾衛雖多是由軍中精兵,可奈何這群黑衣人武功高強,遂其接二連三倒地在了他們的冷箭之下。

在場也有武將,見此情景便當場抽出死去金吾衛的佩刀與黑衣人們打鬥起來。

而李安衾和李吟霽自方才叛亂發生之始便被林南渟拉住了手,並在李玱與隨行侍衛的掩護下匆匆往外走。她在一片混亂之中回首,看見她的父皇拔出帝王佩劍不顧一切地沖上祭臺去救被嚇到昏倒倒的母後。

突然,一個黑衣人執長劍閃出。

冰冷的劍鋒在月華在熠熠生輝。

“父皇——”

李安衾的呼喊一下子淹沒在逃亡人群的嘈雜。

她的視線也很快被身後洶湧混亂的人潮遮擋了去。

[一]李煜《長相思》,嗯,卿禦史作為一代文聖寫詞怎麽可能抄別人的呢,但沒辦法,作者文化水平有限。

[二]許從簡,任正三品太詹事,太尉家的嫡子,第三章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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